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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登科深情托毫素心存一束光
时间:2024-01-04 15:21 来源:北京青年周刊

编辑 王雅静  文 王雅静  人物摄影 李英武  美编 崔洪洋



  时值寒冬,王登科在永清玉林湾生活期间创作了一组妙趣横生的校园绘本。现如今,这组作品已经悬挂在一所学校的食堂墙壁之上。近年来,王登科一直关注审美教育与儿童成长的关系,以诗书画为线索,将美术馆置入校园,并以“走廊、餐厅里的人文课”为背景,让孩子们感知艺术的原生力量。从历史学博士,到客座教授、杂志主编,再到国画大家,王登科的作品中有天真孩童般的纯真与烂漫,更有厚积薄发的深广与悠然。艺术对他来讲是桃花源,是乌托邦,所以,他将这份对艺术的感知化作种子,播种在孩子们的心中。当我们在北京见到王登科时,他详细聊起了他的艺术人生以及艺术观念。大雪过后,天地清冽,来到王登科的世界,一切似乎都是刚刚好。以下是那个被遗弃在成人世界的“孩童”王登科的自述。

 “我的绘画,没有技巧,有的是顿挫毫芒之际,如同书写一样挥洒。我的作品,更没有主题,有的是清兴忽来,偶有所感的怀念与随想。”



说童年:画与诗定格生活瞬间


  艺术,像诗歌,像音乐,不能阐释,最好直接面对。所以,餐厅里的人文课就是用最直白的艺术展现方式,绘本本不是讲道理,一个线条,一抹色彩,是用视觉语言让孩子们直接感知,感知培养人的生命直觉,可以对小朋友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。当然,绘本不仅仅是给小朋友看的,成年人也可以看。所谓的艺术熏陶,也是如此。

  我感觉,现在的小朋友面临的困惑并不少。但实际上,成长本身就是一种困惑,如果除了教育,还有艺术能伴随孩子的一生,也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。我说的这种艺术,绝不仅仅是报一个钢琴班、舞蹈班,真正的艺术隐藏在孩子们的生活中,观察天空中飞过的鸟儿,看看河里游的鱼儿,甚至是无意中做的一个美丽的梦,都是一种感受艺术的方式。
  谈到我的绘画启蒙,其实早在懵懵懂懂的少年时代就已开始。从小我就喜欢用艺术来温暖自己,乃至于一抹晚霞、一弯新月,都无不唤起我描绘的冲动。
  十二岁时,我向一位下乡知青黄老师学画,左邻右舍都曾是我写生的对象,当年画的都是工农兵的形象:浓眉大眼,汗流浃背,红红的脸蛋。直到今天在生活中看到这样的人,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怀念起当年画册中的形象,和那么寂寞而又快乐的童年时光。松节油的味道、绘图铅笔的老绿色、炭精条在纸上摩擦的声响,连同黄老师画画时哼着的小曲儿还有他打饱嗝的习惯,都在我的记忆中经久不灭,它像隐隐的一束光,映现出往事,令人怀恋,伤感又美好。
  久而久之,艺术变成了我的一种能力。我的画中展现了那些远去的岁月和我记忆中鲜活的人们,虽然当时处在一个物质贫瘠的世界,但迷恋绘画的程度,却是今天的孩子所意想不到的。至今想来,阴差阳错地与美术学院失之交臂,是我平生的遗憾。但是,却没有妨碍我对绘画的一往深情。

  我很喜欢一位苏联作家康·巴乌斯托夫斯基,他在一本叫做《金蔷薇》的书中写道:对生活,对我们周围一切诗意的理解,是童年时代给我们的最伟大的馈赠。优秀的作家,例如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,就是用一支笔来叙说童年。作家马克西姆·高尔基更是以自身经历为原型创作了自传体小说《童年》……所以,童年的时间虽然非常短暂,但是很多人都要用一生来诉说。这也是我一直持续关注审美教育与儿童成长关系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

谈天真:艺术是一个人的清欢


  苏轼的《黄州寒食诗帖》中有云:“诗不求工字不奇,天真烂漫是吾师。”我的同学们一直说我是一个被遗弃在成人世界的小孩儿,我的老师也曾说,登科心里边儿总有一个孩子。真正的艺术其实就是感动自己,是自己的游戏,是一个人的清欢,顺便感动了和他一类的人。准确地说,我是搞书法史和理论研究的。当然,这仅是我的专业,是“稻粱谋”。而写字是我在年轻时画画之余就开始的。也有幸作品在全国还获过奖,因此也成为一种激励,所以一直至今矢志不渝地临池不辍。但说句心里话,直到五十岁后,我才真正懂了一些笔墨的趣味,也深深地为过去盲目追求外在的形式而惭愧。当然,有些事情是一定要经历岁月淬炼的,比如中国传统的书画艺术便如此。

  传统中国书画确实是“写”给自己的。尤其是文人画更是一种文人的清兴和趣旨在纸笔间的即兴表达,它忽略手段,但在意发心的真诚与否,并以此来评判作品(也指人)的品质高下。或者说,文人画是一种当下的放旷,是从容、淡定,是平铺直叙和开门见山,当然,有时也是一种隐晦和象征。
  二十几年来,对于文学的神往,对于传统文化的心仪,使我对绘画的理解愈加明朗。尤其是大写意绘画更是让我着迷,特别是在恩师吴悦石先生的循循善诱中,这几年我渐渐对传统绘画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。这也说明了一个道理,就是凡事你如果仅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,就会指手画脚地生出好多的问题,但若你深入其中时,就会受用无穷,而越发不愿意诉诸言语了。因为,更多的时候,“味道”是无以言表的。
  我的绘画,没有技巧,有的是顿挫毫芒之际,如同书写一样挥洒。我的作品,更没有主题,有的是清兴忽来,偶有所感的怀念与随想。如同《世说新语》中的《王子猷雪夜访戴》,乘兴而行,兴尽而返。

  在今天这个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,大家都在恐惧AI、机器人的到来,我倒是没有这方面担忧,因为这些就是我们心灵的延长,智慧的延展,它们一定是人的附属。在这个时代,最重要的就是让下一代,也包括成人,保持生命的温度和情感去看世界,而不是像机器一样冷冰冰。其实,我们可以去看一看远隔千年的古人,品味中国文化的阴阳结合和虚实相间,这会对我们的生命有一种补齐。


聊时间:没用的事儿很有用


  每到夜晚,我都习惯抬起头,看看天空。我常常说,月亮不仅仅是用来照亮,而是用来指引的,艺术也是如此。它是桃花源,是乌托邦。人类一定要有乌托邦和桃花源。

  以传统的山水画为代表的古典艺术对当代人很有启示,尤其是在对传统文人画理论与实践的学习中,我更加感受到中国画所具有的人文情怀是那样的深邃与悠远。
  我想,如果这个世界上,有更多的人对文学、对艺术保有真正的热爱,可能就会少一些战争,少一些仇恨,这个世界就将变得更加美好。我觉得艺术有这样的功能。

  所以,即便今天,我依旧认为艺术仍旧不是一种职业。像我这个年纪,如果每天不去画画,不去写字,就觉得空虚,只有拿起笔的时候,我才感觉到充实。所以,我觉得艺术家应该具有这个时代的非职业特点。如果把艺术当成职业了,下班以后就会不再进行思考。但艺术家恰恰是时时刻刻都要将自己的触角展开。如今,我在吉林师范大学,北京语言大学,中央民族大学,大连艺术学院,鞍山师范学院做客座教授,在南方科技大学担任“驻校艺术家”,我常常现身说法,用自身的经历与知识与学生们进行交流。很多人觉得我精力旺盛,的确,我有很长时间在旅途上,那么,大把的时间做什么呢?有的时候打个盹,醒了以后,就开始构思好玩儿的事儿,看到云朵,看到天空,我就开始联想,这是不是《西游记》中驾云驾雾时才会出现的现象?于是,我就写下了《故乡,只在云之上》。


故乡,只在云之上
  人的厚重、轻灵
  道德的完善,以及多情
  都是少年的馈赠
  对世界的想象
  对苦难的超越,以及伤口的
  自然愈合,也如此
  奔跑的人
  迎面吹过的风
  执拗的人
  没有故乡,故乡
  只在云之上
  三四年间,我写了近70首新诗,其实没有什么,手机一关掉,思想就开始漫游。成天奔赴的生活给了我自己玩耍的时间,这个时候,我总会忘记年纪。每到一座陌生的城市,那种气味就会引发我写些什么,完全冲淡了旅途的奔波和劳顿。
  看书当然也是旅途的乐趣之一。早期我读《红楼梦》,但是30年后再读的时候,我看到的就不再是宝黛的爱情,还有对世道人心以及对生命本质的追问,更加有趣味儿了。之前我说成长是一种困惑,但也是一种乐趣。就像写字一样,写着写着人就长大了,所谓“人书俱老”,那是字里边儿的时光感,是年华的催化,是时间的馈赠。
  工作之余,我会陪自己的孩子在公园溜达。每次看到那些唱歌的人,吹口琴的人,养花遛鸟的人,我总觉得他们都是非常美好的人。你看,恰恰是艺术、文学、诗歌,这些所谓的没用的东西,没用的事物,做了些没用的事儿,对我们这个时代特别有用。

  最后,我想说,人生其实本没有那么紧迫,我们可以从容打开。



王登科
  1963年生,辽宁海城人。历史学博士,文化学者,书画家。曾任《中国书法报》副主编,荣宝斋书法院院长,《艺术品》杂志主编。现为中国职工书画院院长,中国书协楷书专业委员会委员,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,故宫博物院中国书法研究所客座研究员,荣宝斋艺术委员会委员,吉林师范大学双聘教授,北京语言大学、中央民族大学、大连艺术学院、鞍山师范学院客座教授,南方科技大学“驻校艺术家”,科学与艺术融创中心教授委员会委员,益田集团文化顾问,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评议组成员。书法作品曾获“全国第六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展”三等奖,“全国第八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展”二等奖,《中国书法》年展提名奖。

  学术研究创作涉及文学、书法、绘画、艺术批评、艺术教育等领域。出版《打开书艺之门》《宋代社会生活与书法》《初月天涯》《书法的审美与阐释》《梦中的风景》等。有城市绘本《鞍山往事》及原创中国文人画风格绘本《画说弟子规》《心灵成长》《在齐白石画中旅行》《魔术师的苹果》《变来变去的小爬虫》《好买卖》(与常立合作)等出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