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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晓东 沃土之上 直击人心
时间:2025-07-03 10:28 来源:北京青年周刊

编辑 王雅静 文 王雅静 人物摄影 解飞
化妆造型 刘鹏远 服装造型 Blair Yin 场地提供 九一生活艺术空间 美编 崔洪洋

封面服装 蓝色皮质夹克、白色长裤 Ferragamo





  爱情、婚姻、幸福、乡愁,看似宏大的主题在郭晓东的描述下,具象化为一个个角色、一桩桩事件,他们是真实地发生过,并在郭晓东身上留下痕迹。也许是演员得天独厚的敏锐感知,他将触角深深扎根于生活的沃土,又在心中无数次惦念那片“身在其中是甘甜、身在其外是苦涩”的乡土。最近,他刻意地将自己的感受与想法写下来,一篇篇文字似河流,缓缓倾注,又滴滴入心。以下是郭晓东的自述。


爱与情的角色人生

  入行这么多年,关于爱与情的谈论,在影视作品中如常青藤般一直存在。如果将“爱情”拆开来看,“爱”的表述是更为直接的,单枪直入,你爱我,我爱你,他爱她。但是“情”可能不太一样。因为“情”是有很多纤维的,它是不确定的,像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,捋不清楚。

  就像我前段时间刚刚杀青的年代剧《生逢其时》。我饰演了一位十分典型的中国式父亲,叫做曹东方。提到中国式父母,可能这类角色身上总有一些比较明显的标签,例如,压抑牺牲自己,重视教育,望子成龙,羞于表达爱意,等等。但这一切,依旧是源于曹东方对“爱”的展现,包括他对家庭、孩子、父亲的爱,乃至于对生活暗流下潜藏的爱。因为有爱,曹东方才会心甘情愿、彻头彻尾地付出,他的爱化为了具体的行为,这个人物就是站得住的。

  再早一些,今年的3月份,我接到了一个十分有挑战性的角色。剧名叫做《五个失踪的少年》,它是一部涉案题材的作品,也是围绕着五个家庭的故事缓缓展开的,涉及了家庭之间复杂的利益纠葛以及微妙的人物关系。在我看来,这部剧中提炼了生活中的一些荒诞成分,我饰演的这个角色更是以往没有尝试过的类型,所以,我觉得是具有挑战性的。

  所谓“挑战”,也就是打破常规,会超出自己已有的人生经验和思维观点。在靠近这样的角色时,我需要在另外一套体系去寻找、去生活、去感受。这一点不容易。

  其实,演员一般很难接到与自身相差过大的角色,因为选角的需要,也不允许演员本人跟角色差异过大。但对于今天的我来讲,这个角色说难是挺难的,说不难其实也还好。只要把人物的大脉搏掌握准确,走进人物是很快的,就怕摸错了脉,人物就会越走越偏。我觉得,最开始熟读剧本是非常重要的。一剧之本就是最坚实的基础。这个角色相当有力量,跟我的真实生活有一定的距离,反而给了我很大的表演空间。所以,我对此也十分期待。

  对比之下,前段时间的热播剧《小巷人家》中的庄超英对我来说,反而是很容易走进的角色。因为我理解庄超英的所有行为:他对妻子的态度,对父母的态度,对子女的态度,包括他夹在中间的那些两难感受,一个非常明确的人物形象已经进入了我的脑海里面。我们身边其实有很多“庄超英”。所以,我在演的时候是很流畅的。

  之后,我也收到了很多人的反馈,大家说,庄超英深深引起了共鸣,很多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爸爸的影子、老师的影子、老公的影子,我很开心。同样,庄超英也让我对婚姻的经营有了很多感悟:婚姻背后其实是两个家庭之间的权衡,这种大家与小家之间的平衡,讲出来简单,要做到里面大有学问。但我觉得,羊有跪乳之恩,鸦有反哺之义。孝顺,也必定应该是一个人需要拥有的优秀品质,同时也要量力而行。(饰演这个角色之后)也让我重新去反思我自己。

  基于我的职业和生活的积淀,我和另外一位编剧一起创作了一部电影作品《带上她的记忆去爱你》,很高兴入围了第二十七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电影创投项目。这部作品的灵感是来源于一个真实事件,围绕着一个意外失忆的男孩寻找一个女孩缓缓展开。这个故事跟传统的爱情故事框架不同,是利用多人视角进行讲述。这也是我近期最期待能够落地拍摄的作品。当然,我也希望这部作品可以给大家带去对于爱与情的不同思考。




婚姻与幸福

  在演员的职业生涯中,有两部作品对我的影响很大,也可以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。第一部是大约20年前的《新结婚时代》。很多人是通过这部作品认识我的。这部作品的出现,也让我对婚姻有了新的视角。当时,我跟我太太正在闹分手,拍完那个戏之后,我开始反思自己的很多行为,就给她写了一封信,又重新开始去追她了。

  演员的确是十分幸运的职业,在经历他人人生的同时,能够用角色的力量照见自己。

  如今,我跟太太两个人已经携手走过18年的婚姻。褪去恋爱时期的激情与冲动,生活中的琐碎小事接踵而至,这是所有婚姻的日常都需要面对的事情。在不同时代之下,夫妻之间的关系永远说不完道不尽,就像是永远也解不开的方程式,可能你解开了,但后面也是无数个省略号。




  “我们总喜欢在婚姻后面加上幸福二字,其实幸福是没有概念的,它是很具体的,是分解在你生活中的每一个小细节中。可能就是两个人平平淡淡、嘻嘻哈哈,可以继续拌嘴吵架,又能在一起安心入睡。这是特别幸福的。”

  在知天命的年纪,我又遇到了庄超英(《小巷人家》中的角色)。一样聚焦婚姻生活,似乎是不变的主题却给了我不一样的感悟:所谓,家家有本难念的经。家庭的问题看上去是大同小异,可以归纳总结,其实抛开问题的根本所在,每个家庭又都在面对一些具体的问题。因为每个家庭相处的模式都是不同的,且不能复制,所以,这也就造成了千奇百怪的问题。但我觉得,要想拥有一个越来越好的婚姻,本质上还是夫妻二人对婚姻的理解需要达成共识,这是基础。

  这个基础在我的概念当中就是:婚姻是永恒的。在我看来,“离婚”两个字是书本上的,不会跟我的生活产生任何交集,首先我们得抱着这样一个心态去生活,夯实了婚姻的基础,其上的任何问题都是有解决方法的。我们总喜欢在婚姻后面加上幸福二字,其实幸福是没有概念的,它是很具体的,是分解在你生活中的每一个小细节中。可能就是两个人平平淡淡、嘻嘻哈哈,可以继续拌嘴吵架,又能在一起安心入睡。这是特别幸福的。

土地与乡愁

  最近天气变得很热,一到夏天,我脑海里面想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:在一个村子里的大树荫凉下,好多光着屁股的小孩儿一起粘知了。小时候,我们都这么干。现在好像只在画儿里面能看见。我觉得,小时候的夏天跟现在的夏天不太一样,成人的夏天跟孩子的夏天又不一样,同一个空间,是两个天,真神奇。

  近几年,每次回山东老家,我都有一个习惯,就是在写着“大坊前村”的牌坊前面拍一张照片。不知不觉,我手机里已经有很多张牌坊的照片了。以前的村子没有界线,随意晃荡,现在,只要我能够站在牌坊下,我就感觉,这几个字背后就是我的村庄,比我站在村子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更有感触,一瞬间那种乡愁变得特别具象,特别亲切,特别踏实。

  可能年岁越大,乡愁就越浓烈吧。所谓落叶归根,我也越来越能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。其实,中国人的身心都铭刻着“乡愁”二字。一顿妈妈做的饭是一种乡愁,乡音是一种乡愁,家乡的那条河也是一种乡愁,每个人的乡愁的具体体现不一样。对我来讲,其实那个村子,那片土地就是我的乡愁。

  这几年,我的家乡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村村通公路的修缮大大方便了大家的出行。以前我去姥姥家,全靠双腿,走着坑坑洼洼的山路,就算有一辆自行车都骑不了,得扛着走出来。亲情的维系其实全靠走动,因为出行的不便利,亲戚不走动,逐渐就中断联系了,挺难的。

  现在的村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,既保持了原有的村落风貌,也会进行人为的修缮,一回到老家,看到青山绿水围着的小小的村落,真的是赏心悦目。每次回去都觉得住的时间不够用,总想再多待一段时间。

  我写了很多文字都描述了我记忆中的那个地方,这好像是我创作的源泉,我的一切就是从那里开始的。我忽然明白,为什么很多文学家、作家、导演,他们的第一部作品都是跟自己的家乡有关,因为那里的一切都是你熟悉的,带着的都是你能够辨认的味道。

  有意思的是,每次我写自己的乡愁,都是身处家乡之外。那时候的文字好像会更伤感一些,笔墨也会更浓烈一些,在村子里的时候往往是另外一种心境。我觉得,站在村子里对往事的回忆是甘甜的,而身在外地的回忆往往是苦涩的。但是,苦涩才能酝酿出花朵,显得更加旺盛,反而甘甜是不好形容的。

  这也是说,苦难往往会更有力量,幸福不太好表现。

写下来,继续写

  最初,我写东西想要寄托一份自己的惦念。后来,我发现,写作是自我疗愈的过程,这个过程很美妙。

  在拍戏前,我喜欢写人物小传,对这个角色做一个人物分析,这也是我们专业技能的一部分。我曾经为拍一部电影,写了20多万字的人物小传,那个时候还是用手写,但是我觉得这是另外一种表达。

  但写小传跟我说的写作不太一样。

  其实,写作是作为一个人类个体进行自我表达的出口,而且是随时随地的。我的很多文字都是直接用手机写的,有时候是吃早饭的时候,有时候在车上,有时候在片场。以前有感觉就写,没感觉就不写,现在我会刻意地多写点东西,尤其是这两年,只要想到一个触碰到我的想法,我就会把它记录下来。

  其实,我在人生的不同阶段,写的主题没有太大的变化。以前确实都是跟牵挂父母有关系,现在可能会多了一些自己对生命的想法。

  最近,我收到了很多出版社的私信,很感谢大家邀请我出一本书,目前,这个计划也提上了日程。我确实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找我出书。后来,我又重新回读我自己的一些文章,其实我自己还是会受感动,可能还会默默掉一会儿眼泪,因为我觉得,我写的真的是自己的经历和感受。真实的东西应该是最直击人心的。

  最近的一件真实的事情是——我不敢照镜子了(笑)。到了知天命的年纪,我的焦虑倒不是说容貌或是年龄这个数字,而是我觉得我还有理想,我有很多想去做的事情,它们都还没有实现,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年龄了?如果没有理想的话,可能我就不焦虑了吧,也许会舒服一些?

  白驹过隙,时间有时候会快到让你觉得惊讶,甚至会受到伤害。我想跟很多年轻演员或是想做演员的年轻人说,我也曾焦虑迷茫,也曾深陷泥潭,体会过苦难和挣扎,后来我把这种焦虑转换为了一个个具体的目标,比如说,今年的目标是试几部戏,三年有个计划,五年有个目标,清楚地列出来,然后一步步去实践。

  之前,余华也说过:只有坚持下来,运气才会来到。这句话对我、对任何人而言,都是适用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