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辑 王雅静 文 王雅静 摄影 李英武 美编 聂琳
旋转冲击的煤气罐、拖拽掉落的氧气瓶、不断自转的消防栓……这场被称为充满“暴力美学”的艺术家同名个展“张培力”正在红砖美术馆等待着每一位对它感兴趣的观众前往。
个展开幕不久，我们在红砖美术馆院子里的湖畔咖啡厅见到了张培力。在这里，一进门就可以感受到一股子强烈的暖意，瞬间击退了外面的寒冷。张培力已经坐在窗边，喝了一口他力赞的咖啡，说：“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在做艺术创作，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艺术。我希望来一点不含糖的（艺术）。所以，这个展览的基调就是如此。”
与张培力的聊天聚焦在展览、创作、艺术等关键词，“矛盾”和“不自在”总是能够在他的回答中听到，“积极一点来说，其实我在寻找一种真实性，这么说可能有点太直白。但是我想如果不那么直白的话，你感受不到我的这种强烈的愿望。”
“煤气罐”与困境
每个第一次走进红砖美术馆的人，对这里的印象都是不一样的。对张培力来说，这里充满着建筑与自然的朴素质感，十分适合做大体量的当代艺术。“谁不希望能在这样的空间做一次艺术展览呢？”这个想法终于在2024年年末落地成为了现实。
艺术家的同名个展“张培力”展示了张培力在2024年全新创作的19件装置和影像作品。就如同为红砖美术馆量身定制一般，张培力将艺术作品嵌入艺术馆的空间中，材料、声音、光源相互交织，营造了一个个“张培力式”的艺术感知。
走进展厅见到的第一个作品是以煤气罐为主角的《不断旋转》。“我的作品当中呈现出来的这些线索都不是突然冒出来的。近几年，我一直在做运动的装置。当时进门看到这个圆厅时，我立刻想到并确定的要做的作品，就是在这个池子里的、旋转的作品。”
而对于煤气罐的应用，可以追溯到张培力创作的核心线索——人的困境。煤气罐这个媒介如同现成的雕塑，具有矛盾的两面——人人熟知，与每个人的生活或多或少发生过联系，但它同时也是一个危险品。“煤气罐在中国出现，差不多至少有30年时间，这期间，它从城市中心转移到边缘地区，象征了人们生活的变化，也代表了时间的流逝。矛盾性在煤气罐的身上是比较突出的，因为它既是很危险的，又曾经一度甚至现在依然是很多人的生活必需品。也可以说，这个作品让我开始考虑自己很多年以来的创作的主题。”
矛盾与不自在
同样地，在《2024的肖像》这件作品中，一整面墙成为一面巨大的屏幕，随着一声巨响，墙面出现了一张脸。这张脸在被强光瞬间照射，录像则记录下了每个人的反应后，缓慢在墙面播放着。
光，是我们生活的日常所需，但另一方面，强烈的光源对人来讲也是一种伤害。对这道强光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读，可以说是一种外界的侵扰，也可以说是人为力量。这种矛盾的背后更多地会带来一种不自在的感觉。
“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过这样的经历，从一个暗的地方突然到了一个亮的地方，或者说突然受到强光，睁不开眼，需要几秒钟乃至几分钟来适应。大家共同的身体感受存在着一种共性，人跟自然以及人和人之间都存在着一种关系。这种关系是客观存在的，很难界定是好的还是不好的，在这种关系中，人们更是无法决定自己每时每刻的状态，无论是舒适度，还是自由度。”
这种不自在也是观众可以在张培力的作品中得到的感受，他在创作的过程中，也同样与这种感受共处。在最新的AI作品《海上》的创作过程中，这种感受尤为突出。“实际上，这件作品（《海上》）是所有的作品中最难的，这是我事先完全没有想到的。到现在为止，我觉得还有很多东西是需要改进的。”
这件备受瞩目的三屏影像《海上》是一部“伪电影”，张培力首次尝试了真人拍摄、强大的技术和设备支持以及数字合成技术等，“在摄影棚里拍摄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最新的尝试，也是对我认知的一种挑战。我们一点一点做，一边摸索修改一边呈现，其中，有技术性的问题，以及我的想法也会有改变。所以，反反复复经历很长时间，到现在还在改。可以确定的是，如果没有AI技术，这件作品最后是没法呈现的。但我只能把控这件作品的一部分，有很多地方我是没有能力把控的。”
面对科技的迅猛发展，人们得到解放，效率大幅提高，但矛盾与困惑依旧存在，甚至产生了新的问题。展览“张培力”则展现了一种面对当下处境的状态，也是一种关系——当今社会下人与人，人与技术，人与自然。
“那就扔进去，就这样”
在40年的创作历程中，张培力通过反思历史、追问时代、瞭望未来，最终，他的艺术回归到一种精神层面。
“我之所以迷恋艺术创作，是因为它暂时可以让人得到一种精神上的安慰。我们遇到的很多问题的根源都是源于人类自身的欲望，人们给自己制造困境，实际上，艺术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，只是让你得到一点临时的安慰。这也恰恰是艺术的魅力，模糊的、只能意会不能言表的。表达得太具体了，反而不是艺术应该做的事情。”
在张培力为这个展览定下基调之后，聊天的气氛难免变得严肃，接近尾声时，他忽然说：“其实我觉得，我的生活还是蛮放松的，我不是很紧张的一个人，也没有把艺术当成一种使命。但是，我只是觉得，现在大家看到的艺术都太轻松了，我能不能做一点不那么轻松的东西。”
说完，我们都笑了，这也是来自张培力的坦诚，他一直在做他自己，每个作品都是他。
“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（为什么把《不断旋转》作为第一个展览作品），就是我看到门口那个池子后，就想把煤气罐扔在里边，这个是我特别想做的一件事情。那就扔进去，就这样。”
